2017-12-10 紫呓 ajoyfullife
“ 你认识 F 吗? ” 爱心伯伯(一位早已退休的前同事,因为他所做的各种慈善事业,我背地里称他爱心伯伯。)走进我的办公室,劈头问道。
“ 不认识。 ” 我如实回答。
“ 那他在你来部门工作之前就退休了。他想来你们部门参观一下,看看当代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水平。可以吗? ”
“ 当然可以。 ” 我简短地说。心中暗想,爱心伯伯自会担当向导的角色。
“ 那得快点。他被诊断为癌症后期,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 已经经历两次癌症,目前正与第二次癌症作斗争的爱心伯伯说。
“ 周五是我最不忙的一天。那就周五?我来给你们当向导。 ” 我的心已经沉下。
" 一言为定!谢谢你! F 也会很开心的。 “ 爱心伯伯开心地走了。
周五到了。前一天正巧部门组织出游,大家一起玩到晚上 9 点多,欢声笑语,生机勃勃,生命的瑰丽染红了半边天空。一觉醒来,晨曦已在敲窗,生命如河,永不止息。平日向喜黑衣的我,特意改变装束,一条民族特色的碎花长裙,一件白色波希米亚长袖上衣,再系上一条裙带,只希望多带一些鲜艳的生命力,送给 F 。
爱心伯伯带着 F 来了。
对 F 来说,来我们部门这段路程已使他精疲力尽。我们先坐下喝咖啡,边喝边听他讲许多年前他的工作,时光哗啦啦地就倒流回去了。正在聊天,看到门外一位即将退休的职工向内张望( F 以前是他的前辈同事),赶忙请他进来,听他们一起叙旧,好旧的旧,好笑的旧。一个个人名从他们嘴里冒出,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以及一件件记忆犹新的趣事。(能听出来, F 当时是绝对的 " 技术大拿 ” )
咖啡杯空了,开始带 F 参观,为他详细讲解。他边感叹着不可思议,眼睛边冒光,生命之光。一瞬间,那个疲惫的人儿忽然变得神采奕奕,骑士、骏马、疾风。就这么精神抖擞地走着,路上遇到的同事,论辈份估计都该称他为 “ 祖师爷 ” 吧,老人家年近耄耋。
路过一间办公室,看到里面一位同事,他父亲曾经和 F 近距离合作多年。推门而入,同事站起身来和 F 打招呼: “ 都好吗? ”
“ 我都好,不过健康不是很好。他们已经放弃我了。 ”
同事楞怔怔地看着 F ,沉默半晌,喃喃: “ 我不知说什么。 ”
F 笑了: “ 你什么都不用说。 ”
F 指着同事的电脑屏保(同事妻子的照片),开了一句玩笑。同事沉默。
爱心伯伯告诉 F ,同事的妻子不久前刚刚意外去世。
F 楞怔怔地看着同事,沉默不语,泪水渐渐淹没了双眼。忽然间他嘴唇翕动: " 生命 ......" 。同事的眼睛湿了,两个男人紧闭双唇,满眼含泪,互相看着,看着 ...... 同事妻在电脑里灿烂地笑。我的眼睛也是湿湿的。
又带着 F 参观了几个空间,他的双眼虽然又开始闪烁,却像微弱的渔火,他累了。回到我的办公室,请他坐下,为他倒上咖啡。临行前送他部门的小礼物, “ 代表生命力 ” 我说。
F 好开心的样子,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一字一顿地说: “ 谢谢! ”
我机械地回答了一声 “ 不谢 ” ,就顿住了。忽然意识到,平日那些道别的话语都不是为永别准备的。
爱心伯伯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去。本想对他说声保重,这两个字却卡在喉咙,像一根刺,最终也未能说出口。默默地看着爱心伯伯和 F 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酸。生命 ......
我相信,大部分灵魂来之前,就为自己做好了离去的计划。也喜欢赛斯的话:灵魂自己不想走的时候,没有什么能够使他离开。可是,看着人们眼中的不甘与痛,再明白道理也是无济于事的。自然暗自希望,或许这个灵魂还不打算走呢,医生的话毕竟仅供参考;暗自希望那个代表生命力的小礼物能够为他增强信心,希望这也是可以燎原的火花之一,希望 ......
嗯,或许 F 暂时并不打算离开,也或许他会很快再回来,因为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留恋,对这个摸得着看得见有喜有怒有快乐有悲伤有赤橙黄绿青蓝紫有甜酸苦辣咸有歌声有悲叹有雷雨有暴风有阳光旖旎有绿草蓝天有大海沙滩有悬岩峭壁有虎跃莺喃有鲜花遍地有星星点灯有相遇也有别离的世界的留恋。
我想,转身离去的并不是生命,而是生命弹出的一个音符,是生命散出的一朵花。
我知道,以后再见到爱心伯伯会多出一个问题: “F 都好吗? ”
也希望,这个问题能够问上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PS :两周后 F 去世了。 F 的名字是弗雷德。愿他在天堂如小孩子进了玩具店,也希望他在天堂看着我们的高精尖设备笑着说: “ 真是小儿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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