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提到過,曾祖母“ Jensen 祖母”是那時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摯愛的人,她的慈愛對於童年的我是那麼重要。在我還在成長的時候她已經八十多歲了。20 世紀初,她和丈夫曾幫助這個小摩門教團體定居在這裡。她是家裡的女家長。在丈夫去世及女人最需要男人幫助(即使是買木柴)的時候,她獨自撫養起五個孩子。她是一位虔誠、堅強和擁有一顆金子般心的女人。我過去常常呆在她的蘋果樹上這樣我就可以躲避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視野。她會站在廚房的窗戶旁邊看著我躲避時的樣子。但是當我揮手時,她總會站在離窗戶更近的位置向我揮手。她出現的時候我總會知道。

 

如果說我的兄弟姐妹擁有我的心,那麼她擁有的則是我的整個靈魂。她的每一句話詞、每一根白髮、每一絲皺紋以及她每一次瞥向我的眼神都讓我如此著迷!即使在處境艱難的時候,她也能夠讓我的心得到撫慰,讓我的生活保有一絲甜蜜。長大以後我注意到,我喜愛某件東西的時候一定是因為它讓我想到了我的曾祖母。從家常餅乾的味道到丁香花和甜蜜豆的氣味,很多事物都能勾起我對 Jensen 祖母的回憶。每次我一進門,她就會說:“我正想你呢。我們去喝點汽水吧。”然後她會將 Dr. Pepper (一種碳酸飲料品牌)倒進兩個小巧的杯子裡,遞給我一塊 Little Debbie (一種零食品牌)餅乾,我們就這樣坐在餐桌旁聊天。無論她說什麼,在我聽來都是那麼悅耳。她的談吐之間總是透露出淵博和睿智。我們抿喝汽水的時候,她會給我講兩次世界大戰或者大蕭條時期的故事,還有幫著爸爸牧羊和趕著馬車隊翻山越嶺的故事。她會向我講起她小時候通過賣雞蛋來換上學時的午餐,講起第一次嚐到煙草時的感覺以及白天第一次去看電影時的情景。當我在學校遇到麻煩或者受到不公平的懲罰時,她會去學校為我討公道。在我被安排去做讓我感到很難受的家務(比如給小雞拔毛)時,她會知道我的厭惡並會幫著我做。她總是會給我無微不至的關懷。

 

我開始晚上與她住在一起,睡在她那整潔的起居室的沙發上。我從未想過離開她的身邊。她年歲越來越大,不在她身邊我根本無法睡著,只希望知道她一切都安好。其實並不只有她的年齡在增長,我也一樣。我很快就要十六歲了,而在我眼裡沒有什麼比曾祖母更重要。我開始在晚上偷偷溜出去,帶著枕頭和毯子從沙發搬到了走廊的地板上,因為我怕她在需要我的時候我聽不到。之後的一天晚上,在月亮和星星出來很久以後,我聽到她呼喚我的名字。

 

我立刻跳起來,又仔細地聽了聽,確信我沒有在做夢,然後我又一次聽到了她的呼喚。我立刻跑到她的床邊。我看到她坐在床沿,纖弱而彎曲的手指夾在膝蓋之間。她輕拍了幾下床,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像往常一樣將手掌貼在我的臉頰上。我試著讀懂她的表情,判斷出發生了什麼事。她平靜的說:“ Kiesha ,我很好。我想告訴你一件你可能不太想听的事情。”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但是從她那關切的表情中,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她撫摸著我的臉頰,輕聲的說:“哦, Kiesha ,我愛你,”我告訴她我也愛她,並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告訴我不要對她下面告訴我的事情感到害怕,因為她對這件事很坦然。我點點頭,她便接著將那晚接受到的拜訪告訴了我。“媽媽和爸爸還有我的兄弟 Reece 今晚來看我了。他們就站在床尾那兒,把我從夢中叫醒。他們說我很快就要和他們一起回家了。”她​​停下,默默地觀察我的表情。我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因為喉嚨裡好像有一團東西在燃燒,使我疼痛并讓我不敢張嘴。她告訴我她並不害怕,她很高興能回家。她想念她的家人,她會過得很好。

 

我心中很恐慌——她不能離開我!沒有她我該怎麼辦?我該怎樣活下去?我每天早晨上學前都和她一起吃早餐,晚上和她睡在一起,我每晚為她祈禱,不管風霜雪雨每晚我都睡在她的窗戶下只是為了能夠在她身邊——她要離開我了嗎?我的表情似乎已經訴說了一切。她將我攬入懷中,輕聲對我說:“沒事的。你也會沒事的!”那一晚,我在她的床上躺在她旁邊。她握住我的手,黑暗中,我輕聲說:“我愛你,曾祖母。”她也輕聲回應我,她的聲音因為情感而帶著沙啞。

 

早上,我被她起床的動靜弄醒。她坐在床沿上,拉開梳妝台最下面的抽屜。我好奇地坐起來。我對這座房子的每個地方都瞭如指掌,但卻一直不知道這個抽屜裡放著什麼,因為它從沒有被打開過。我坐在她旁邊,她拉開沉重的梳妝台抽屜,給我看了曾祖父 Earl 去世前的照片。她先將照片捧在胸前,然後才遞給我,她隨後又往抽屜深處夠了夠,拉出她一直保存著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非常珍貴。她將這些東西放在我手中,讓我發誓我會保證這些東西的安全並且絕對不會賣掉它們或者將它們送給家裡其他的任何人。她說她知道“他們會尋找這些東西”。我將這幾樣珍貴的物品包好放進我的包裡,然後帶著它們直奔家中,藏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此時心中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曾祖母選擇我來保管它們,難過的是她肯定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幾天后她就病倒了並被送往醫院救治。我知道正在發生什麼。我知道她要離開了。我無法承受這個事實。我恍惚的走在醫院的走廊裡,耳邊是頭頂燈管發出的嗡嗡聲。一位護士叫著我的名字朝我走來,輕輕的抱了下我,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曾祖母的病房。她躺在那裡,白色織毯下的那張臉顯得那般瘦弱。她蜷曲著手指朝我擺了擺手,我把頭枕在她的膝蓋上。這種感覺比我遭受任何傷害、困窘或恥辱時都痛苦,讓我無法承受。我痛不欲生同時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事情的發生。我躺在那兒寸步不離的陪伴著她。我拒絕去上學。如果她不吃東西,我就不吃;如果她不睡覺,我也不睡覺。我想我們都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我記得自己一邊流著淚望著她,一邊在她耳邊說我是多麼地愛她。她也眼含熱淚,淚水不住地流淌,但是她已經沒有能力說話了。她只是看著我,好像默默的述說著她需要表達的一切。然後她便離開了。

 

我確信我的心要停止跳動了。從某種程度來說,我的心確實停止了。沒有東西能夠慰藉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驅走我的傷痛。我在蘋果樹上住了幾天。我看到食物根本不想吃,也似乎從未有過睡意。我會在樹上看著我的兄弟 Kent Kort 在後院玩耍,然後躺在枝幹上,眼睛盯著樹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麻木感佔據了我的整個意識。曾祖母去世後不久,我的腎便開始衰竭。我聽說過腎與悲傷的情緒有關,會受到極度悲傷情緒的影響。如果是這樣,那麼我的腎已經衰竭了。我所失去的東西太巨大了。這是我遭受過的最大的打擊——失去了我至親至愛的人。我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頭腦中想的就是怎樣才能去到她的身邊。我活下去的勇氣再一次懸於一線。後來,我做了一個夢,它是如此的有力量而讓我明白那不只是幻境。我在後來的人生中這個夢曾經幾次重複,而這通常是在我身處荒涼之地或者​​面對某個重大轉折點的時候。其中藏有解開我的過去、未來和來到這裡靈魂目的鑰匙。

 

在夢裡,我看到遠處大山頂上矗立著一棵枯死的巨大橡樹。然後,我看到一個小山谷,裡面長滿了荊棘灌木,上面沉甸甸的綴著成熟的紅色漿果。有人讓我沿著泥濘的小路走到山谷的谷底,採摘每一棵灌木上所有成熟的果實。這活兒很辛苦。我能感受到太陽的溫度灼燒著我的皮膚以及荊棘在我的胳膊和雙手上劃開深深的傷口後我手掌和手背上的刺痛感。我的衣服都變成了碎布條。當我的木桶裡裝滿漿果時,我得一次又一次將它們倒進一個大盆裡直到所有的果實採摘完畢及大盆也滿了。然後,有人讓我裸腳將這些漿果踩成果汁。當做完這些的時候,我的腿,胳膊直到我的肘部都被染成了黑紅色。然後我知道我要將這些果汁拖到大山頂上那棵死樹的位置,並將這些果汁全都倒在樹幹周圍。

 

這部分的夢境是最艱苦的——拖著大桶裡沉重的果汁拼盡全力爬到山頂。我的胳膊和肩膀痛的發燙,腿不住的顫抖。我用盡了所有力氣終於將它弄到了山頂。將這些黑紅色果汁倒在樹幹周圍以後,我後退站好,等著看有什麼發生。突然,樹的一個大枝幹從樹幹上折斷,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枝乾一端猛的紮進泥土裡。過了一會兒,驚奇的一幕在我眼前發生:枝幹開始長出小綠葉並伸出枝丫——它又開始長出新綠並充滿了生命力!

 

當我從夢中醒來後,我發現自己發生了變化。這個夢如此有力以至於我感覺自己在顫抖和發汗,感覺自己要飄起來一樣。我感覺自己好像再也不用睡覺了。夢裡的某種東西讓我明白我要繼續活下去。儘管我當時不明白這個夢的含義,但是我知道我此生中有事情在等著我去做,而且這件事情很重要。

 

每次這段夢境都是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出現而情景總是相同的。它強烈的象徵性及神秘感向我有力的講述了新生命可以從死亡的事物中出生——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只要我堅持不懈,拼搏到底,就可以改變局勢。儘管這段夢境可能與我自己此生的業力或人生軌蹟有關,但是我想它也適用於全人類的體驗。人的生命旅程並不輕鬆——只有帶著瘀傷和傷疤才能通過。但是或許我們來到這裡就是要憑藉我們始終如一的愛、努力和靈性的承諾來療愈和重生我們的家族、文化、星球及自身身上已經死亡的東西。

 

我們來到地球,來到這些特定的家庭、群體和肉體中,這其中或許蘊藏著我們想像不到的更為偉大的使命。在地球上我們的存在以及我們所做的事對於其它的生命至關重要。我知道現在在地球上我們之中一些人來到這裡是為了帶來新的生命——這並不容易,但是這就是我們選擇在這大轉變、死亡和重生的時刻來到這裡的原因。

 

因此,我們也必須堅持向山頂走,奮力向前,學習並採集和灌註生命的汁液,盡全力熱愛生活與彼此。這種愛需要我們拿出全部的信仰和勇氣。通過愛,我祈禱枯萎和死亡的事物能夠復發生機;通過愛,我祈禱地球母親和我們每一個人都能重生 --- 讓我們柔嫩的幼芽和花蕾從死亡的枯枝中長出,向著天空開枝散葉

 

摘自小祖母著作

作者:小祖母

 

(图文來自网络,版权属于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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