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說999

在修行的语境里，我们常常谈到“了悟”和“觉悟”这两个词，它们有什么不同吗？根据我的了解：了悟，是因了解而悟；觉悟，是因觉知而悟。两者在宽泛的含义上极为相同，并可以互换互用。但若仔细了解，它们却有很大的不同，尤其在说到修行领域里的故事时。

了悟，是因了解而悟，这是属于头脑层面的故事，因为只有头脑才会透过了解——理解方式的了解去认识事物。透过头脑理解方式的领悟，叫“了悟”。了悟是理上的明白，头脑上的了解。它和觉悟不同。它所知道的和讲出的，仅仅是一些关于觉悟的知识，而不是觉悟本身。什么是觉悟呢？觉悟是透过以觉知为基础而达到的领悟。觉悟和了悟的不同在于，一个是透过思考领悟出来的，一个是透过觉知领悟出来的。觉悟和了悟不同，因此觉悟的老师和了悟的老师也有所不同。

世俗上有很多老师是了悟的而不是觉悟的。了悟的老师和觉悟的老师的不同在于：了悟的老师通常都有一颗非常聪明的头脑——他们的头脑非常聪明，你给它一个觉悟的图像，它能把它描述的像真的一样（但那不是真的）。觉悟的老师通常比较单纯，一般情况他们不思不想。了悟的老师一般没能“活”出他的思想，他讲的和他所活的就是分离的。觉悟的老师则不同，他们一般是先活出了他们的认识和理解，然后才有了他们所讲出的“道”。了悟的老师是一个讲的和他活的没关的老师；觉悟的老师是，他活的正是他讲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不同。

了悟的老师强调“境界”、“状态”或“体验”之类的词意。也许他们在某个时刻体验过某种“境界”、“状态”或有过某种“特殊”的体验——但那都是幻相。（注意：幻相不是真相，因为真相没有任何相，凡有相必是幻。）他们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幻相，但他们把那幻相当作修行的“成果”和觉悟的“标准”，很显然这不是真的。如果有个老师向你讲述他有怎样怎样的体验，或经历怎样怎样的状态，不要被他所迷惑，那没什么了不起，那不是值得炫耀或不是什么值得谈资的事，相反，如果这样，你更不能信他，因为他比你走入的幻相还深。一个修出了他认为的“境界”的老师，比一个普通人还差。若说他比一个普通人还差，那他和一个普通的人有什么不同呢？他比一个普通人进入了更多的幻相层次。你在普通的幻相里，他则在幻相的幻象里。不要被有特殊体验或状态的老师所迷惑，那些常常是一些假觉悟者，因为他们在更深、更多的故事里、迷信里，他们迷进了自己的认为里面。在日常修行中，注意避免或远离这样的老师。他们往往都是修行的执着者，修行里的大迷人。因迷才产生某幻，视那幻为特殊的境界或能力——他迷惑的更深。

真正透过“觉”而悟的老师是什么样的呢？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们没有故事。他们不为你造故事，也不为自己造故事。他的故事不迷惑我们，也不迷惑他自己。因为“觉”本身就是破一切相或故事的，透过“觉”而觉的老师，怎么可能进入他自己认幻为真的故事呢？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个透过觉而觉悟的老师，他简单、直白，他天真、单纯，他不“深”，虽然你有可能看着他的“浅”很深，但是他给人的总体感觉是——他不深，他是一条很浅的河，他流过沙滩，他唱着优美的歌。就这样。但一个透过了解或头脑的理解而“觉悟”的老师呢？他则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好像知道很多、懂得很多，他给你的感觉是他好像什么都懂，他似乎有神通（他常常真的这样暗示你呢），他向你显示他知道，他给你制造神秘，他显示似乎有深不可测的深度，他给人神秘感。这就是一个透过头脑的“想象”之能所成的所谓觉悟的老师和一个真正因觉而悟的老师的不同。在生活中，注意认识这样的老师，远离他而避免被他带入他的幻相。你本来幻相不少，别再被他加上一层；你本来迷的就不轻，别再被他领进更深的迷。这是我想提醒你的。

世上的老师，了悟者多，觉悟者少；自迷迷人者多，自觉觉他者少。这就是佛陀说的末法时期的相。末法时期，人们的能量都流向了头脑，没人下沉来到心。能量流向了头脑，头脑就会有更多的欲望，创造更多更不可想象的想象。当这种欲望或想象伸及到“觉悟”的领域时，头脑就会模仿心，孙悟空就会假装佛，于是在这个时代就出现了许多假大师——那些不是真觉，而是头脑上知道一些佛道知识、出来混饭吃、或混自我认同感或自我好感觉的人。他们把佛的事业变成完全的职业化，他们把觉悟搞成培训，把道场变成满足自己隐藏愿望的机构，这种现象在现在几乎变成了普通的真实，佛陀说二千五百年后有个末法时期，也许正是这个时候吧。

每当这样的时候，假师遍布村落，人们也迷惑，他们甚至把假师当成了真师，而把真师当成了假师。但在这样的时刻，也常常有几位真师（天人师）出现，但他们常常隐藏，隐藏在隐蔽的地方或明显的地方。因为负面力量拥有的人数太多太大，真的力量暂时胜过不假的，所以他们要隐藏。真觉而有传法使命的觉者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传法，他们不会出现的太早，也不会太晚，因为太早就像幼嫩的花芽遇到强烈的毒光一样，它会被焦杀而死，太晚，会使更多的众生枉受无明之苦。他会在天道让他们出来的时刻出来做救度众生心灵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六祖大师觉悟后不是立刻出道，而潜藏十五年才出来的原因。遇冬则藏，遇春则放；逢秋要敛，逢夏要扬。这是知道天道的人的做法。

真觉的大师指教简单的真相——那没有故事、本来存在、到处都在的“事实”；而假觉的大师呢？他在简单的存在面前，教导你“境界”、“神秘”、“能力”等。他们为什么这样而不那样呢？因为他们自身也没看见“真相”——他们比你瞎的更狠，所以他们只能“错过”这眼前最简单的而带着你到远处寻找他以为的最简单的。一个人避开真实的简单，而找寻他认为的简单，这恰创造了那多余的复杂。假觉的老师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因为把你把带向远处、带向神秘、带向境界、带向不可知的神奇幻境，所以你觉得他“厉害”。那真正教导你真相的老师呢？因为他没故事，因为他直指纯粹的简单，因为他真正纯净单纯，反而你觉得，“他也只不过那样罢了”。你认为那老师没有境界，你认为他没能力，他没风度——因为他不显摆，他不进入复杂，他教导你不需要“能力”。他们是多么的不同啊。迷惑的弟子只能遇到迷惑的老师，清醒的老师看见清醒的学生，这就是相遇啊。你知道真正的师徒是怎样相遇的吗？就是这样相遇的，——你看见了你的同类。

我过去在娱乐场里看见过斗鸡，现在我在道场里也看见过类似的现象。为什么呢？道场变成娱乐场了吧。看一看一些道场，弟子和师父斗，这个道场里这个师父和那个师父斗，这个道场里的弟子和那个道场里的师父斗……这整个欲变成了一个斗技场了。凡是师与师斗的，几乎没有一个真师；凡是弟子与弟子斗的，几乎没有一个明白的弟子。这是现状啊。所有不管明斗还是暗斗的师父或弟子，没有一个是真正明白人，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因为他们都在反对真实存在呀。他们认为对方“不应该”，他们认为对方“应该”，很显然，他们都没能“如来”——尊重事物或人本来的样子啊。他们为什么没能尊重事物或人的本来样子呢？他们没看见。睁眼瞎的多，闭眼明的少。凡是混乱的地方，必有睁眼瞎。为什么呢？目睹着存在本来面目的人，谁还瞎忙乱反？

真正的圣人们观察事物而静默安然，他们不开口说话；如果他们开口说话，他们只谈论不评论；如果他们评论，他们只评论不争论。圣人即是觉者。他们了解事物的各种情况，各个层面，以及那是怎么产生的，他们凌驾于那一切“情况”之上，因而他们安静而不混乱，他们动但他们很静。因为时刻注视着真相，并与真相在一起，他们的生活安静地不能再安静了。不是他们不混乱，而是他们混乱不起来，混乱无法升起，即使混乱升起，在它还没外显时，它立刻又止下。圣人们总是和最简单的在一起，他们不可能复杂，因为注视着真相，所有的复杂自动消失；不是他们不复杂，而是他们复杂不起来了。——这是真师的状态。假师呢？他们则相反。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复杂无以显示他们的自我呢？没有复杂自我向哪里存在或显示呢？没有复杂等于头脑死了，头脑无用。所以，以头脑活着的假师们不能忍受简单，即使简单存在于那里，他们也必须创造出一点复杂来，为什么呢？为他们的头脑或自我找点土壤啊。没有复杂，头脑没法生存；没有神秘或幻相，假师无法生存。所以，他们在本质上是那样热爱虚假而不是真实，他们那样热爱幻相而不是真相。因为皈依了简单、皈依了真相，他们没活法了。假师生存在复杂里，真师快活在简单中。

人类的混乱，有一大部分功劳是那些假大师们的功劳。他们率领着迷惑的众生共同创造存在幻相的波涛。没有一条恶龙，水中的波不会起那么大；海里的小鱼能搅起几个波呢。所以假大师们的罪过大于任何一个弟子，因为他们吸附了更多迷惑弟子们的能量。所以我们小心一个假的老师，不要团簇在他的周围。团簇在他的周围，你本来是修善、修福、修安静的，结果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而全部丧失。注意假老师的种种“理由”和对事物的“合理化”，假师们都能自如地大批生产“理由”，他们个个是事物“合理化”的高手，小心被他们所惑骗——在你自身还不够清晰的时候。

众生迷惑了，总想找个老师；而老师迷惑了呢？就想找群弟子。看这存在的偶合。在这样的时刻，如果要我说话，我会说：在我们大家都迷惑的时刻，都保持安静，弟子不要和老师接头，老师也不要去教导你的弟子。让这个环不要形成。让环不形成，混乱才能止息。如果混乱时去找另外的混乱来止息它，那只能创造更大的混乱。所以混乱之时，各自在原地安静，这是止息混乱的捷径。人类心灵的困惑和其它的困惑相同，因为本质没有其它类型的困惑，都是心灵的困惑。当我们的心灵困惑，安静，安静，安静。让波涛在升起的地方落下，不要迁移，不要寻找另外的波涛来止息这一个波涛。当风吹起来，波涛们跟随风，当风止息，波涛原处落下。我们内在的心，内在的湖，内在的波也一样。风吹起，跟风走，风止息，要落下。不要在那儿自主摇动。让剩余的能量往下垂落。获得安宁只能向内走，祥和的礼物只有自己给自己。这点，弟子不能给老师，老师不能给弟子，记住这一点。

我们修行的目的是抵达真相的面前，因为只有真相能够止住我们一切的苦和混乱，因为只有真相才能给我们绝对的自由。朝拜真相可以借助两条路——头脑和心，见到真相可以成就两种状态——了悟和觉悟。从头脑上见到真相，你了悟了；从心性上见到真相，你觉悟了。但记住觉悟和了悟的不同，了悟是理上的明白，觉悟是性上的明白。它们之间有时看起来极为相似，但有本质的差别。对于修真解脱，我们要用心而不是头脑，我们要追求觉悟而不是了悟。了解觉和思考的不同，觉但不思考，是觉悟的正道，是佛陀的正法。愿我们都觉而觉悟，而非理解了悟。愿我们都获得心性上的开悟，而不是头脑上的开悟——开悟似乎有两种状态，头脑上的开悟和心上的开悟。虽然头脑上的开悟和心上的开悟，那悟者讲出的道理非常类似，但头脑上的开悟是假的。注意鉴别别人或自己的开悟状态：头脑上的开悟，和心上的开悟。头脑的开悟——了悟，心上的开悟——觉悟，让我们借着了解“了悟”和“觉悟”这两个词汇，来了解存在的真相。